在看到廠長帶著人過來的時候，黃光明的心情是絕望的，甚至都已經做好了接受批評的準備。然而卻沒想到當廠長帶著一群人走近了，卻是根本沒有注意到他，而是看著他旁邊的陸舟熱情地說道。

「陸院士，您怎麼親自來江城這邊了！也不提前打個招呼，我們都沒準備一下迎接你蒞臨指導……」

「別別別，可別這麼客氣，」看著這位據說是廠長的男人，陸舟連忙止住了他的話頭說道，「我之所以沒提前打個招呼，就是怕打擾到你們的工作。你現在帶這麼多人過來，豈不是讓我白費心思了。」

陸舟當然不會說，自己連提前回家過年，都是因為被那些來送禮的人煩的不行才臨時起意想出來的，輕咳了一聲繼續說道。

「你們不用在意我，就讓這位同志帶我在廠里轉轉就行了。」

被陸舟拍了拍肩膀，還在愣神中的黃光明，臉上擠出一個有點兒靦腆的笑容。

這會兒終於注意到了站在陸舟旁邊的這位，孟中標微微愣了下，沒有認出來這位是誰，只是從他身上的工作服來看，大概是廠里的人。

「那就麻煩……麻煩這位同志招呼下陸院士了，帶著陸院士在廠里多參觀參觀。」向黃光明友好地笑了笑，孟中標捕捉痕迹地向旁邊的秘書使了個眼色。

那位秘書很快心領神會，取出手機偷偷拍了張照片，在微信工作群里艾特了人事部的主管，在圖片下面配上了一句話。

【這個人是誰？要詳細資料！】

「好，好的！」

並沒有注意到那個秘書的動作，被孟總這位廠里的「大人物」親自交代了任務，黃光明連忙點頭。

以他在產業界第一二線摸爬滾打「多年」的經驗來看，這位孟廠長顯然是和他兄弟認識。雖然不知道院士的頭銜還有這麼大的牌面，不過自己的獎金算是保住了，這也讓他著實鬆了口。

畢竟干晶元這一行，尤其是在技術崗上，不是主管或者副主管這種關鍵性的職位，一般小職員充當的都是螺絲釘的工作，和一線工人的區別也僅僅是他們是在流水線上，而他們是在辦公室的隔間。

基本工資也就夠他還個車貸房貸花唄，如果沒有獎金的話，這個月真得吃土了。

看著領導們走遠了，黃光明才算是鬆了口氣，看向陸舟鄭重感謝道。

「謝了兄弟，多虧了你，我這個月獎金算是保住了。」

看著小賤笑了笑，陸舟揶揄了一句說道：「下次可別摸魚了，我能撈你一次，總不能天天跟你屁股後面撈你吧。」

「我不是說了嗎，我這不是摸魚，就是出來上個廁所抽根煙……就算是血汗工廠，也不可能一天八個小時每一秒鐘都在崗位上吧。」摸了摸後腦勺，黃光明無奈地說道，「平時我還是很敬業的好不好……」

「少和我掰了，帶我進去走走，」看了眼這龐大的廠房，陸舟笑了笑說道，「一直聽說海思的晶元都是找台積電代工的，現在總算是自己辦廠了，我倒是挺好奇裡面究竟是個什麼樣子。」

「卻是也沒什麼特別的，跟我來吧……這位兄弟呢？」看著從一開始就沒怎麼說話的王鵬，黃光明問了句說道。

王鵬：「我主要是負責陸院士的安全，你當我不存在就好。」

黃光明愣了下，點頭道：「那行吧……」

一行三人穿過了廠房的大門，走進了寬敞的工廠內。

跟著黃光明的腳步在廠房內轉了一圈，尤其是參觀了下各個加工區域，了解了下各廠區負責的生產任務。

看著空空蕩蕩的核心加工區域，陸舟駐足停留了片刻，開口問道。

「這裡面怎麼一台設備也沒有……也沒有人。」

「因為最關鍵的……總之那個技術還在保密中。」差點將那個碳基晶體管的事情給說了出來，不過好在黃光明反應夠快，在最後關頭剎住了話頭，「具體是什麼我不方便透露，這個事關國家機密……你諒解下。」

「沒事兒，我懂。」

陸舟笑著點了點頭，心中瞭然。

看來這位小賤還是挺有職業操守的，就算是對自己也沒有透露半點兒機密內容。

不過，他可能還不知道，包括文件上什麼東西需要保密，什麼東西可以不用保密，這些範圍都是他來畫的。

先前差點兒把這麼機密的事情給說漏了嘴，黃光明也是小心謹慎了許多，岔開了話題說道。

「……我聽說你搞過核聚變也搞過航天，怎麼半導體這行你也有人脈？」

「人脈？」陸舟微微愣了下，皺了下眉毛說道，「談不上吧，半導體這邊我還真不認識幾個人……」

王正斐大概算半個，但事實上他也不是很熟。除此之外，他好像也只認識一個吳天群教授，也就是碳基晶體管項目的帶頭人，未來的吳院士。

至於其他的，他還真一個不認識。

「行了行了，別裝了，我又不求你辦事兒，」黃光明明顯不信地瞥了他一眼，「你要是和咱們老孟不熟，他能讓你進廠里來？」

「哦，你說這個啊，我和他確實不熟，你要是不說我都不知道他姓孟。」陸舟不好意思笑了笑，頓了頓繼續說道，「不過華威海思……我差不多佔一半股份吧。」

黃光明：「……？？？」

……

與此同時，產研中心的廠長辦公室。

在辦公桌的後面坐下，孟中標拿起保溫杯抿了口茶水，將詢問地視線投向了跟他一起進來的那位秘書。

迅速領會了老闆眼神的意思，秘書看了眼手機上的消息，上前兩步開口說道。

「我查過了，那個技術員叫黃光明，履歷中規中矩，沒什麼特別亮眼的地方，也沒什麼不良記錄。不過他的本科是在金陵大學讀的，而且和那位陸院士……好像是室友。」

「室，室友？」孟廠長愣了下，「……他們同一屆的？」

那秘書點了點頭。

「陸院士是金陵大學2013級……雖然和他不是同一屆畢業，但確實是同一批讀的。」

居然真是同一屆？！

這一個都混成了院士，咋另一個混的這麼慘……

表情有點兒古怪，孟中標尋思了一會兒，開口說道。

「把那個……黃光明請到我辦公室來。」

秘書心領神會點了下頭。

「好的，孟總。」

領導用了請這個字，而不是「叫」或者「喚」，態度已經很明顯了。

雖然心中羨慕的不行，但這種東西只能怪命，羨慕也是羨慕不來的。

找到了那個黃光明之後，他客客氣氣地將這位畢業沒多少年的技術員請到了老總的辦公室，然後退出辦公室帶上了門。

隨著門關上，辦公室里的氣氛頓時安靜了下來。

看著坐在辦公桌後面一言不發的孟總，此時此刻的黃光明這會兒心裡既是忐忑，又還有些懵逼。

如果陸舟和他說，自己有東亞電力的股份，甚至是兩大航的股份，他都還能信一半。但海思華威……他打工的企業不是華威絕對控股的子公司嗎？

不是賺不賺錢的問題……

換成他是華威老總，就算是頂著上億的虧損也不可能把華威晶元的根基讓出去，容許別人插手。更何況華威海思非但沒有虧損，在監控、自動化控制等領域還是相當爭氣的。

不過當時陸舟也沒有和他解釋什麼，只是讓他帶著自己在廠里繼續轉了轉，留下了一句有空再敘，便翩然離去了。

回到自己的辦公隔間坐了一會兒，凳子都還沒坐熱，又被老闆的秘書請到了這裡……

看著沉默的孟總，黃光明忐忑地問了句。

「孟總？」

沒有回答。

連一句「嗯」都沒有。

心中捉摸不透，黃光明卻也是不敢繼續開口了。

時間就這麼安靜的走著，隨著牆上的掛鐘一分一秒過去，坐在辦公桌後面的孟中標，總算是輕輕點了點頭。

雖然有點兒傻不拉幾的感覺，但好歹是個高材生，放在一群985畢業的工程里他大概不會看一眼，不過……

仔細看了看，倒也有點培養的價值。

先安排個安全員或者安全副總監的崗位鍛煉下，然後再往管理層提拔好了……

當然，如果不行的話另說。

機會放在那裡，如果他自己沒那個能力抓住，想必陸院士也不會希望一個重要的位置上，放著一個只會拖後腿的草包。

就在孟廠長心中尋思著的時候，黃光明卻是被領導盯得渾身發毛，尤其是那最後勾起的若有若無的笑容，讓他雞皮疙瘩都快掉下來了。

卧槽，這傢伙該不會是看上老子了吧？

我特么不搞基啊！

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再說些什麼的時候，一直一言不發地孟廠長，忽然開口了。

「以後產研中心的安全這塊，就歸你管了。」

黃光明：「……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