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洛陽心神一陣恍惚，整個人只感覺天旋地轉。

等到他重新回過神來的時候，眼前只覺白茫茫一片。

陳洛陽試圖轉換自己的視線，但上下四周，全都只有一片白色。

並且，當他嘗試低向下看的時候，看不見自己的身軀。

沒有個參照物的情況下，陳洛陽一時間甚至難以確定，自己究竟是否在睜眼看東西，而不是僅僅在想象。

呈現在自己面前的一切，都只有一片白。

讓他略微安心的是，這一片白，似乎像是團團雲霧。

自己就像是身處雲團之中。

他嘗試動了一個移動自己手腳的念頭。

然而，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。

別說白茫茫一片中伸手不見五指了，連伸手都是奢望。

身體其他部位，也感覺不到。

自己這一刻似乎喪失了觸覺。

嘗試去做一個嗅一嗅，聞一聞的動作，似乎同樣不行，而且聞不到任何味道。

凝神傾聽，沒有絲毫聲音。

留神觀察片刻后，冒險試著發出一些聲音。

他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出聲，因為他自己聽不見。

這感覺，像是聽覺、嗅覺、觸覺等感官全都消失了一樣。

勉強還剩下視覺，但也無法確定是否正常，因為眼前只有一片白色。

陳洛陽思忖片刻后，沒有繼續冒險嘗試其他想法，而是先確認，自己能否從這個狀態中脫離，恢復正常。

目前看來，自己眼下是神魂出竅離體，進入了那面黑色的鏡子中。

只有神魂在其中，而肉身留在外面。

他要設法先看看能否重歸肉身。

如果因此無法再進入鏡子里，那也只能道一聲遺憾，可總比萬一回不去要強。

陳洛陽試圖同自己身邊的這片白霧溝通。

但是白霧沒有反應。

他腦海中溝通那尊神秘的黑壺。

這黑壺倒是沒讓人失望。

陳洛陽的眼前，快速變暗，陷入一片漆黑。

彷彿從鏡子里滿是白霧的神魂世界，來到另外一重意識的空間。

在一片黑暗裡，那尊神秘的黑壺，閃動微弱光澤，出現在陳洛陽的意識中。

黑壺表面，浮現暗金色的符紋，光輝一閃一閃。

在陳洛陽的念頭溝通下，壺內的血漿沒有減少，但壺體表面的符紋，光輝從閃爍不停，驟然變成持續明亮。

接著，陳洛陽就在此感覺自己心神一陣恍惚。

等他回過神來后，意識從黑壺所在的漆黑精神世界里出來，眼前重見光明。

不再是白茫茫一片，而是熟悉的靜室內部陳設。

陳洛陽左右看看，然後再低頭。

那面黑色的鏡子，仍舊在自己手裡。

他的神魂，從鏡子里退了出來。

這讓陳洛陽首先鬆一口氣，放下一半心來。

然後，他默默調養精神，再次讓自己一身精氣神都達到最佳狀態后，似方才那般，依樣葫蘆再來一次。

經過一番努力，他的神魂意識，再次進入鏡子中。

眼前重現跟剛才一樣的茫茫白色。

陳洛陽懸著的另外一半心也因此放下。

雖然仍有些不明所以，但至少目前看來，自己已經掌握了竅門，可以自如進出這裡。

就是速度上，還不太順暢，需要花費一些時間。

不知道經常練習的情況下，會不會越來越熟練，直到秒進秒出的程度？

當然，這還要看自己有沒有那個動力，看這裡是否值得自己大費周章的來回折騰。

陳洛陽沒有浪費時間。

對眼下的情況來說，這鏡子明顯藏有很多秘密，同時層次可能很高，先嘗試黑壺，是最有效率的辦法。

他向黑壺提出問題，結果黑壺內的血紅瓊漿瞬間見底，然後又立馬恢復如初。

這讓陳洛陽暗自皺眉。

當初剛撿到鏡子的時候，黑壺裡積攢的血漿有限，是靠幾個武王和一些中低層次武者的生命攢起來的。

那時候套不出這鏡子的底細，情有可原。

而現在，壺裡的血紅瓊漿，攢了多少武帝以下人的生命且先不提，光是武帝層次，就有第十四境的李元龍，加上第十三境的劍帝王健和「太歲」洪覆。

而且這三人，全部都是陳洛陽親手擊殺，獲得的血紅瓊漿數量不菲。

之後偶有消耗，也都是小打小鬧。

陳洛陽一直忍著沒有第一時間拿來查詢刀皇宇文峰的信息，就是為了預備現在這樣的情況。

但結果，這麼大的余量，竟然還不足以套出這鏡子的信息？

這讓陳洛陽心中更加謹慎，直覺此寶可能比自己預期中還要更離奇。

其上一位主人「九臂天魔」費塵，果然沒有真正掌控這件寶物，僅僅是遺蛻不慎流入其中。

嚴格說來，陳洛陽覺得費塵都不能算是這鏡子的上一任主人。

對方充其量只能算是「持有」、「保存」這件寶物，而不是「擁有」、「掌握」。

陳洛陽嘗試暗中默念神魔血的法門。

眼下雖然沒有肉身，但武道意境仍然凝練。

結果，不論是蚩尤相，還是祝融相，都沒有出現。

自己眼前仍舊是白茫茫一片，彷彿被限定禁錮在這裡。

陳洛陽沉思片刻后，思路仍然回到黑壺上。

既然這鏡子如此神秘，那自己就給它找個旗鼓相當，甚至可能猶有過之的對手。

從黑壺中套取鏡子的消息，回應是血紅瓊漿不足。

那麼反過來說，就是如果血紅瓊漿的數量足夠充足，那就有希望從黑壺裡套出鏡子的信息。

雖然不確定是否像是套其他東西一樣那麼詳盡，但從這一點上可以推斷，黑壺的層次，有可能比鏡子還要更高。

陳洛陽意識沉入黑壺的黑暗空間內。

他這次不再寄希望於通過黑壺來獲取鏡子的信息，而是希望能以黑壺本身，來對抗鏡子。

想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。

陳洛陽有些思路，但要冒風險。

思索再三后，他做出嘗試。

將自身意識，或者說神魂，投入壺內，更進一步的深入其中。

不再是神魂身處壺外與壺溝通，而是與之成為一體，或者藉助這黑壺像房屋一樣為自己遮風擋雨。

陳洛陽的神魂意識中，景象變幻，注意力全部集中。

下一刻，他眼前的黑暗，變作一片血紅。

就彷彿自己整個人浸入那血紅瓊漿，身處一片血海之中。

他精心凝神，謹守自己靈台清明不動。

眼前諸多景象恍恍惚惚。

像是有許多人影，在他面前此起彼伏，走馬燈似的不斷徘徊。

有認識的，如李元龍、王健等人，更多則是不認識的。

他們不停在陳洛陽身邊環繞。

陳洛陽平心靜氣，視若不見。

他謹慎小心的防止，自己的心神在這血海里渙散。

其他的不多考慮，一切交給黑壺。

自己彷彿身處扁舟內，隨波逐流。

陳洛陽不知黑壺外，那白雲霧氣籠罩的世界此刻怎樣了，只是靜下心等待。

感覺只是不長的時間過後，黑壺似乎整體震動了一下。

意識沉入血海中的陳洛陽，驟然被黑壺拋離出來。

眼前的景象，為之一變。

白茫茫的雲霧消失，取而代之者，乃是一片血紅。

陳洛陽仔細觀察這裡，立即感覺到和先前的不同。

自己的各種感官，彷彿重新恢復正常。

口鼻中聞到淡淡的芬芳氣息。

耳邊則傳來「轟隆隆」不停激蕩迴響的聲音，彷彿自己眼下是待在大河或者瀑布附近。

只是眼下還沒有觸覺，仍然是神魂意識留存於此的狀態。

在一片血紅里，似乎有一扇門戶存在。

陳洛陽的意識，嘗試進入門戶內。

然後，他脫離了血紅的世界，陷入一片黑暗中。

不過，並非神秘黑壺所營造的意識空間。

那裡的黑暗，像是夜幕，而這裡的黑暗，則像是身處一片濃墨般的黑霧裡。

此刻的陳洛陽，比方才在白霧裡要自如更多。

他能感覺到自己彷彿有一具無形的軀體，然後可以實實在在的於黑霧中探索前行。

片刻后，他有了實質性的收穫。

面前，出現了兩扇門戶。

碰上左右選擇的情況，如果沒有線索只是隨便挑的話，陳洛陽一般習慣按照男左女右，優先選左邊。

於是他先試圖去開左邊那扇門戶。

門倒是成功打開了，但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，讓人不得要領。

陳洛陽只得先退回來，然後再開右邊這扇門戶。

這座門戶，也成功被開啟。

但結果卻讓陳洛陽哭笑不得。

因為推開門后，出現在視野里的存在，分明還是一面鏡子。

模樣同那黑鏡子本身一模一樣。

不過，眼下的鏡面上，微微閃動白色的光輝。

從鏡面里，這時分明正傳出人談話的聲音。

「…………天書散落，大家各憑機緣尋找。」一個宏大的聲音在鏡中響起。

其音量聽著並不大，但陳洛陽聽在耳中，意識中不期然間就呈現天空廣闊無垠的景象。

另一個聲音，緊接著響起，卻如黃泉陰風，領人不寒而慄。

「正合我意。」

然後，第三個聲音響起，卻是個女子的聲音。

「有一頁天書落入紅塵界下一方天地，主人家若不速速取了，莫怪我代勞。」

聲音至此都消失，而鏡子上的光輝也全部散去。